异色都市奇谈·谎言葬礼

我的名字叫简茶,简单的简,泡茶的茶。是一本八卦周刊,负责猎奇版块的编辑。

由于工作关系,我总是能够遇到一些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。

今天要讲的是一则关于葬礼的故事。

 

01

雨沿车窗的外侧滚动下来,大巴停在这条山路上已经很久了。

半小时前,司机和几个乘客回来,说前方有泥石流。我本来还不信,就跟着一起去看,结果看到了更多停在半道的车。山体滑坡后,巨大的泥块堆积在路面,像是坏掉的积木。山道上,一大堆愁容满面的人徘徊着。淋雨打电话。

人群里,还能看到有人被抬着走。

“要不,我送你们回市区吧,也不收你们钱了。哎,这鬼天气……”司机小声嘟囔道。

有人骂骂咧咧,有人不说话。最后司机实在等不了了,带着大多数人原路返回了,少部分人下车步行。我就是那少部分的人。

那天,我本来是要去V市参加一场活动的发布会,却遇到这种事。商量下来,汪记者说他的家乡离这里不远,先住一晚再走。

你说汪记者?

是我的同事,在编辑部负责娱乐版块。

从大路换做小路,穿过一座巨长无比的吊桥,我来到了汪记者的老家——汪猿村。一座看上去还保留着古老建筑的小村落。

汪记者说,他们那里有一个特殊的习俗,每当一个大人物去世,全村人都要举办盛大的葬礼。奇怪的地方就在葬礼本身,当天晚上,每个人说的话都需要是反话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很久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传说了。说是我们村子后山住着一个山神,山神镇压着吃死人的怪物‘言’。‘言’会把刚死不久的人的尸体带走。为防止这种事,我们会戴上特别的面具,扮成死人,每句话都说相反的话。让大法师做法,让‘言’分辨不出来,到底谁是真正死掉的人,不让它带走一个具尸体。”

“所有人都扮成死人这么恐怖?”

“听老人说,大人物的尸体要水葬,必须有完整的尸首,有必要的话,甚至会把尸体藏起来。他在世时富甲一方,去世了,也会保佑村落五谷丰登、太平安康。”

“汪记者,你相信么?”

“简茶,你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了,我也是读了大学四年才到大城市打拼的人,本身是不大相信的。但有些事真的讲不清楚,说实话我不清楚,可能是老人说出来吓小孩子的,但葬礼大典确实很压抑。”

需要……算了,别多想了,我也是离家多年,父母也都住城里了,就借大伯家睡一晚吧,顺便看看他们。”

“好吧。那我就问下房间够住么?不行,我打地铺没关系的。”

“放心吧,大伯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。”

不幸的是,我们到汪猿村的当天,就是村中富甲一方的大户去世的日子。

而那个不幸的大人物,就是汪记者的大伯。

 

02

傍晚,我跟着他一起做吊唁。

我走进一间祠堂。祠堂分为外屋和里屋,我和汪记者跟随一帮人跪在外屋,里屋躺着他的大伯,里和外隔了一层纱窗。能看到里面隐隐有个轮廓躺在那里。

“等下每个人都要进去说句话,你也要说,记得,一定得是反话。”

“就是说谎呗。”

“对,就在耳边说,轻轻说。从那句话开始,葬礼的仪式就开始了,到明天天亮,都要说反话,明白么?”

“知道了。我干脆不说话了。”

“是的,这样最好。”

交代好这一切,他就出去了招呼亲戚了,穿着古朴衣服的村民都挤进来,外屋也变得拥挤。

虽然是本村的汪家人带进来的,但我觉得自己并不怎么受欢迎,村民都冷冷地遥望着我。我看着一个接着一个人走进去,透过屏风,半跪在尸体旁边,耳语若干。

终于轮到我了。

原来在场的都要说。

颤颤悠悠,推开屏风,我感觉周身有股挥之不去的凉意。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内,正中间躺着一个人,下面有垫子,人就躺在垫子上。看不到脸,一层淡淡的白绢盖着。

但这绢布太淡了,尸体的轮廓都似乎显现出来,鼻尖撑起整块白绢。

我根本没想过要说什么话,进到房间,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。

我俯身到它耳边,不远处传来尸体逐渐发出的酸味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

我脱口而出一句二流爱情片里,情侣久别重逢的烂话。说完就一阵心凉。不过仔细想想,我和汪记者二伯之前从未见面,这么说,确实属于反话了。

出来的时候,外屋祠堂人都不见了。

我跑出去,看到一间屋子燃起熊熊烈火,村民都在灭火。但是整个灭火的过程,没有一个人指挥,感到很不协调,没有一般的村子间,相互帮助的亲近感。

我注视了一会儿,才发现问题所在。

原来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。

火势一直延续了一个小时,说是一个小孩不小心打翻了煤饼炉导致的。

“你今晚可要待在外面,不许进房间哦。”

汪记者写在纸上的话是,你今晚就待在房间里,没事不要出来。

“我们今天什么事都不会发生。”

他后来又加了一句,晚上大法师要举办葬礼大典。

“我不会听你的。”

我点点头。

 

03

房间很旧,但比国内的青年旅社干净。

我不想毁坏我与汪记者的约定,但是白天喝了很多水,实在忍不住,想去上个厕所。

在经过村子中央的时候,看到村民聚拢围成一堆,人群前面有熊熊燃烧的烈火,火光中,有打扮奇怪的男人在说着听不懂的村子土话。

我上前拍拍外围村民的肩膀,转过来吓一跳。

“啊!”

是一张死人脸!

我吓得跌倒在地。后来发现是面具。突然想起来,汪记者黄昏时候说的,整个村落都会扮作死人来,让吃掉死人的‘言’分辨不清,到底是哪一个。

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
同样恐怖的一张面具背后,是汪记者,他惊讶地瞪着我,好像是在说,你怎么出现在这里?!

我指了指厕所,尴尬地笑笑。

很多人都转过来望着我。

大火让视线变得扭曲,空气中充满灼热,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,火中有一缕青色的烟气,袅袅飘上去。

“回去!”

刚说完这句话,汪记者呆滞了,他捂着嘴,跑出了祭祀典礼。

火光烧得更加盛大。村落的后面,从深山里传来一种野兽的吼叫声。我从来没有听过,连吟诵的大法师都停止了。

叫声过后,万鸟从深山中飞出来。

我的心脏也随之震颤。

 

04

祭祀结束,多数人聚在祠堂里。

我看到穿着黑色孝服的一个女人始终跪在角落。没有人和她说话。

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和她搭上话的。

她说:“‘言’今天就会到我们这里来,‘言’会化作人形,从村口进来,说人话,蛊人心。所以我们要说反话,因为‘言’不会说。但外村的人其实并不要紧,你可以随便说。”

当然,上面这句话,不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,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在我的手掌心。但每写一个字,我都感觉有话语飘进我的耳膜。

“言”长什么样?是什么东西?原始的野人?还是古村落中传说的志怪。

“仪式已经结束了。”

末了说了这么一句,然后便闭口沉默。她半跪在屏风前面。看起来像是一幅画像。

回到自己的住所已是夜半,躺下后一直睡不着。我在想整个诡异的村庄,古怪的仪式,以及穿孝服女人最后说的一句,仪式已经结束了。

如果按照天亮之前说的都是反话,那么表示,这场葬礼还没有结束。

在一片冥想之际,我听到房间里有东西在爬的声音,那个东西在玻璃上,就是和玻璃接触的声音,在墙上,就是和墙接触的声音。

房间里有东西。

我拼命想睁开眼,却根本没办法睁开。

鬼压床了?

气息越来越浓。等到我能睁开眼时,刚才还躺在祠堂里屋的大伯,尸体已经躺在这间房间里,和我平行躺着。

我们两个都“没有动弹”。我的眼球都在冒汗,整个世界颠三倒四。

是谁放进来的?趁我睡着了开的门?

我闭上眼,不敢看这恐怖的场面,“大伯”好像在慢慢靠近我一点。房间里,只有我心脏跳动的声音。我勉强将头转过去。

是真的近了,比刚才明显多了。

第三次睁眼,它就躺在我的身旁。白绢盖着脸。淡淡的轮廓凸显出来。

我“啊”的一声叫出来。结果“他”直挺挺地坐起来,笑了起来。

我忍不住好奇望过去,居然不是别的人,而是汪记者。

“哈哈哈,稍微吓你一下,用得着怕成这样?简茶,你这人胆子很小啊。”

“去你妈的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。”

“这本来就是我们这里的习俗啊。”

后来汪记者就和我说,他之前就有讲过,老时候传下来的习俗,需要将大人物的尸首藏起来,汪记者只是他的替身。

天边逐渐亮起来,或者刚才就已经鸡打鸣了?

我不记得了。

“习俗开始的时候,外面的祠堂,你确实没有看到我吧。那时候我就在那里躺着了。不能让‘言’找到。”

我想了想,每个人进去说一句话的时候,汪记者好像消失掉一段时间。原来如此。

“那‘言’呢?”

“哪个村子没有一点古老传说?”

我一开始觉得没问题,但后来想想,觉得哪里不对。

“那我们,不对不对……我们应该是临时发现了泥石流后才到村子的,虽然你是村里人,但怎么就突然成了大伯的替代品。”

“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,我早就接到村子里的消息了,就是那场泥石流让我大伯丧命的。”

“所以,你一早就定了来这里参加仪式,而说反话什么的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,你在骗我,根本没所谓的这个规定是吧。”

“噗,你不是杂志的灵异怪谈编辑么,不是正和你胃口么?”

我还想说些什么,但实在是太困了,我看着天边逐渐出现的鱼白肚。终于闭上了眼。

天还是亮了。

 

05

由于昨晚一夜没睡,到了大中午我才醒来。

我想找汪记者,准备一下找辆车赶去V市继续参加发布会,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,我想问村民他去哪儿了,可周围只有老人和小孩,他们根本听不懂我的话,或者说的是土话,我听不懂。

勉强听说,年轻人都去了村子后面的河道。

我过去,果然看到一群人沿着河道围聚在一起。是昨天在大火中的村民。不同的是,已经不戴昨天的面具了。

我看着人群,将白色的尸体放到一个草席上,接着草席沿着河流,缓慢地流淌到下游。

那是汪记者大伯的尸体吧,昨天被藏起来,今天进行了水葬。

所以来年可以保佑村落安康?

我看着那句尸体往前,脸上还裹着昨天的白绢。我发现这尸体却异常的熟悉。

风把白绢卷走的同时,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。

是汪记者。

我脑袋炸开了,这是怎么回事?再往前就是急流。人真的会沉下去的。还在做替代品?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。

当我看第二眼的时候,才明白,自己看到的真的是一具死尸。脸呈现青白色。就算化过妆,一半的脸因为石块的冲击而凹陷进去。

我瘫倒在地上,无力站起来。

我颤抖地拿出手机,打电话给主编。

“什么!你还没到那边,还有两天发布会就要开始了。你游泳也要给我游过去。汪记者?哪来的汪记者,这趟不是你一个人出来的嘛,简茶!别和我胡扯,你现在赶紧给我……”

我已经没有听到主编在说什么。耳边产生了巨大而零碎的耳鸣。

我想起了那天,穿黑色孝服女子对我说的,“言”今天就会到我们这里来,“言”会化作人形,从村口进来,说人话,蛊人心。所以我们要说反话,因为“言”不会说。

那么一开始,陪我一起走进这个村子里的,是谁?

她又是谁?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PS:《下坠》已完成三万字,写完了会一口气放出来。

评论(31)
热度(202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狮心 | Powered by LOFTER